1515103 李蘭

——讀《巫師簡史》後感

讀《巫師簡史》更多的感覺是作者在寫一部家族的曆史，而不是像書名一樣講的是巫師的故事。誠然，巫師對于貓莊來說是極其重要的。貓莊人依賴着巫師的蔔卦來預示貓莊的興衰，對于巫師這一職業也是極為尊重的，他們對于巫師的話語深信不疑，并且對于巫師有着一種濃厚的崇敬和膜拜之情。但是，當族長兼巫師的趙天國三十六歲時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巫師的法器被弄壞，貓莊再也沒有巫師後，悲傷的隻有趙天國一人。或許就是因為時代的變遷，使得貓莊人不再輕信鬼神；又或許是歲月的流逝，使得巫師的蔔卦不似從前般的靈驗了，這種現象，趙天國深有體會卻又無可奈何。

貓莊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在清朝時，貓莊是遠離朝廷且不用抓壯丁服徭役的安逸之處；在戰火紛飛的歲月裡，貓莊卻又是躲避了戰亂，平安立于亂世的桃源。連彭學清都曾感慨貓莊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但貓莊的神奇更在于它所孕育出來的貓莊人。貓莊出了許多傳奇英雄，例如為了抵抗匪徒而壯烈犧牲的貓莊第一勇士－－趙天武；保家衛國建立湘西抗日救國義勇軍，在抗戰中遭受炮火的襲擊仍堅持到最後的總司令趙長春；一生勤勤懇懇卻因心軟被自己就下的“外鄉人”即日本特務刺殺卻又把他掐死給自己陪葬的趙久林；甚至算是半個貓莊人戰敵無數最後飲彈取義的彭學清也是貓莊的英雄；當然，還有那世代守護貓莊的趙氏家族的先烈們。在衆多英雄中，最讓我難以忘懷的要數趙天國。小說開篇便寫到的關于他巫師的宿命，‘巫師趙天國十四歲那年，從父親手中接過法器——一塊鏽迹斑斑的羊胫骨時，就從一盆清水裡看到了他一生的結局。……他往水盆裡看去，一支巨大的黑洞洞的槍口從水底伸來，槍管上套有一個圓形的東西，正中央還有一根指頭粗的鐵針。在外表平靜内裡卻波濤洶湧的清水裡，他還看到一群穿着草黃色衣服肩上背着長槍的軍人，他們一字排開，面容肅穆地站在一條鋪滿細碎鵝卵石的河灘上。’對于趙天國來說，成為巫師既是一種榮譽與責任，也是一種煎熬，畢竟這種知道自己死期與死法卻不能和人訴說的苦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即便如此，趙天國還是堅守着他的責任——守衛貓莊。為此他建石屋修石寨，種罂粟買槍支，鬥土匪裝瘟疫，甚至在年老時還企圖用金磚賄賂共産黨官員讓他們不要征收貓莊的年輕人當兵，最終他也因為“貓莊人自古不當兵”的執念而丢了自己的性命。雖然趙天國并沒有做出多少轟轟烈烈的大事，可是他對于貓莊的守護卻是盡心盡力的，他不願看到貓莊在他手中滅亡，他固守着族規與祖宗們的遺訓，他也帶領着貓莊人挺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難，即便最後“石頭寨”貓莊随着趙天國的逝去而消失，趙天國也使得貓莊安穩的度過了半個多世紀，成為了當時苦難的中國平原上，受戰火襲擊最少的地方。這些又何嘗不是趙天國本人可敬的地方呢?

當然，貓莊裡也出現過叛變者，那就是趙天文。他不僅因為利益殺害了對他有恩的曾昭雲一家，更奸污了本族親侄女趙長梅，使得趙長梅生下豬尾巴孩子後被迫沉湖自殺。所幸，作者并沒有将趙天文的罪惡加深，而是讓他死去前回歸了孩童般的純真與善良。我猜想作者于懷岸也是想讓趙天文這個“外鄉人”重新擁有屬于貓莊的淳樸善良吧！

同時，貓莊也是一個神秘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整個湘西都是一個神秘的地方。楚地巫風，民族血性，新舊文化以及神秘湘西的巫氣和彪悍的匪氣都在小說中淋漓盡緻的展現出來。而湘西的神秘一部分便源于它的巫史文化。小說中常寫到趙天國為了貓莊而祈求神意，用羊胫骨打卦的場景，特别是在剛接任貓莊巫師時預蔔自己的宿命以及貓莊發生連續幾個月的大暴雨與大旱時，趙天國蔔的卦，雖然有些許差錯，但是卦意與現實還是大緻相符的。當我讀到這些場景，特别是當看到趙氏家族幾代巫師活不過三十六歲且能在清水中看到自己死時的場景時，我感到十分疑惑。我在猜想這些事情是不是純屬巧合，或者根本就是捏造而成，但是湘西的巫史文化又迫使我不得不相信這些事是真的。

讓我覺得貓莊很神秘的，還在于小說中趕屍匠雷老二的事迹。‘雷老二個子高挑，身穿烏鴉般的黑色道袍，肩上挎着一隻蝙蝠似的黑色褡裢，背上斜插一柄桃木劍，手裡提着一面銅鑼。他頭發枯槁，面色蒼白，瘦得像一根麻杆，但他一口氣趕了三十裡山路，竟然面不紅氣不喘。那支溪峽谷方圓百裡沒有人不認識雷老二，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年紀，有人說他五十多歲，也有人說他八十多歲，從他毫無表情的核桃殼似的臉上根本無法看出來真實年紀。’雷老二的形象并不出衆，可他卻為貓莊做了三件大事也是讓我覺得十分神奇的事。第一件便是護送龍澤輝的屍身回白水寨，并且龍澤輝回到家時，嘴裡還說了句:“娘，兒被貓莊殺了。”“弟弟，把貓莊改成白水寨靠你了。”說完頭顱就掉到了地上恢複成了死後的模樣；第二件就是收了趙天文的心魔；第三件便是上戰場把趙長春，趙大牛，趙大平的屍身帶回了貓莊，自己也在收屍趕屍時被日軍殺害。可是雷老二卻依舊幫貓莊帶回了這三人的屍身，這時離他死已經過了十二個多時辰。雷老二在《巫師簡史》中并不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可就是這麼個不起眼的人物，卻為湘西的趕屍傳統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對于雷老二，我印象最深的要數他幾十年都未曾變過得裝扮及他冷漠淡然的脾性，也正是作者的這番描述，使得雷老二更加神秘。

最後，貓莊也是個民風淳樸的地方。即便這裡有匪徒，可是土匪也是個個都講義氣情義的漢子。特别是白水寨的龍大榜，在他起起伏伏的數十年裡，他曾和貓莊杠上過，也曾殺人無數，可是在民族大義面前，他也依然挺身建立湘西抗日救國義勇軍，與日軍浴血奮戰，最終與貓莊冰釋前嫌。這也是龍大榜的可貴之處。

貓莊還是一個公平公正的地方。在這裡沒有地主，沒有欺詐壓迫，每家每戶都是按人口多少分田種地，‘貓莊也是湘西唯一沒有地主卻有百分之五十以上人家被劃為富農的村莊。’

《巫師簡史》對于貓莊的描述精簡得當，結構嚴謹，保留了湘西的本土的特色，又在悲涼灰色的基調裡透出嚴肅的主題。或許，貓莊便是作者于懷岸對于自己的故土湘西的眷戀之情與悲憫情懷下的念想。不得不說，《巫師簡史》有令人深究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