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緣由,這幾日我心裡頗不甯靜。我原想搬把椅子坐在門前,不料昨夜的雨并沒有停。雖說是雨,也隻是細毛雨,卻因有微風輕拂,故而不能貼着門坐,隻能靠後些許。這房子坐落于一條村鎮上的老街道,平日裡到也還算熱鬧,但因今日起的過早且正趕上清明,所以街道上僅有些給親人上香掃墓的。看着門外這煙雨之景,又回頭望着偌大的房子,不免寂寥,便斷然起身,拿起傘帶上門,轉身進入這煙雨之中。
看着路上寥寥的行人幾乎一緻地往右行走,手中都提着或抱着東西,我淡然笑了笑,心想:可惜道不同啊…随即轉身緩緩向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腳下踩的是去年村裡花錢鋪的一小截水泥路,無奈監工不行,坑坑窪窪,全是不大不小的水坑。一腳踏下去,水“啪”的一聲濺了出來。雖然可繞過,可我卻莫名被自己這舉動治愈了些許。約莫一刻鐘,水泥路到了盡頭,來到了一條泥濘的小路上,雨雖不大,卻有一天一夜的浸濕,因天晴日久而變硬的泥土再度軟化,人們走過,在軟化的泥土路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被雨水灌滿後,又是一條坑坑窪窪的路,隻是這一條難走了些許。路的兩旁全是田地,清明的田地與其他時節有那麼些許不一樣。田地上随處可見的是被農戶遺棄的稻梗,長的短的,黃的黑的。稻梗間竄出了屬于大自然的青草,可從中我并沒有看出生機,而隻有獨屬于清明的荒頹,沿着小路往前,慢慢來到了一個小山坡上,山坡上的風景沒有适才田野上的那般荒頹,而更多的是生機。朝陽的山坡上,青草生長得格外茂盛,我走到一座小土包前,它的前方有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石頭,我用手将上面的水擦去,再拿出準備好的塑料袋墊在上面,随後朝向土包坐下。我靜靜地看着這山坡,這是一個半包圍的山坡,三面都被草樹包圍,隻有小土包正朝着的方向是開闊的,望着遠方,能清晰的看見前方道路上有人提着香和鞭炮,朝另一座山走去,小土包兩旁有幾棵人工栽種的紅木杉,許是因為經過一次長久的陽光浴,然後忽然一陣細雨滋潤,它們生得格外精神,一點枯黃也不見。
這兒隻有我一個人,好似是我一個人的天地,我感覺自己心中的煩悶正漸漸消失,我扭頭盯着身旁的小土包,春風吹又生,小草從土包裡冒了出來,為這滿是黃色的泥土的土包添上點綠色。我伸手輕輕撫摸着圍着土包的青石,笑了笑。本想再細看眼前的土包,無奈霧氣似乎突然大了起來,眼前一片模糊,眨了眨眼,發現有水滴落下,以為要開始下大雨,心下有些慌亂,我拿的可不是把好傘。我稍稍将雨傘往後傾,望着天空,卻發現一絲不屬于這一天的陽光,我再定睛一看,太陽出來了。我緩緩起身,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依舊是半包圍的小山坡,隻是沒了小土包和那幾顆紅木杉,那些前幾年因施工被施工隊砍去的大樹,傲然矗立在那兒,樹枝上,并非是枯葉微揚,嫩芽剛冒出頭的模樣,而是夏暑時那綠葉正茂的光景,腳下踩的也并非适才那濕哒哒的草地,反而一點都沒被雨水浸濕,耳畔還不時響起翠鳥的歌聲。正待我震驚之際,突然從背後傳來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喚,那應該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夥。我屏住呼吸,輕喘着氣,顫巍巍的轉過身,随後朝那人望去,待看清他的臉時,我的眼神不由有些渙散。那是20年前才會看見的英容,他一身鄉下小夥的裝扮,頂着一個寸闆頭,揚着我20年未見的清爽的笑容,嘴角微微揚起,有些痞氣的模樣。我聽見那人說道:“怎麼,傻啦?”話語間還不忘伸出手在我額頭輕彈一下。
我“呲”的一聲,低下頭去,試圖遮住自己眼中的震驚,卻突然發現自己也在不知覺中換了身裝扮,梳着兩個大麻花辮,吃驚之餘,卻發現自己的嘴巴已不由自主的動起來:“你才傻呢,大中午叫我來這幹嘛,我還要幹活呢!”聲音清脆有力,絕非我現在這個年齡有的聲音。
他舔了舔幹燥的唇,笑了笑,說:“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哎呀,你先閉上眼睛嘛!”
“哦。”
我閉上眼睛後,在黑暗中感覺到他托起我的手,在我的中指上在搗鼓着。然而,對于他要幹什麼,在我心裡如明鏡似的。我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睜開眼,迎接下一秒的喜悅。
“好啦,睜開眼吧。”
我懷着緊張而又期待的心情睜開眼,可一睜眼見到的卻不是已經在腦海中上演了千百遍的畫面。眼前什麼人都沒有,而是一片陰沉,我望向天空,發現依舊是那細雨,随風而落,天際熟悉的藍天白雲早已被隐藏起來,現下隻有那偏近黑色的雲高挂在那兒,偶爾還會響起沉悶的雷聲,似是老天在歎息,微風拂過臉頰,劃過水滴的臉頰忽感涼意,又低頭看着小土包,笑了笑,輕聲說道:“你看,天在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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